《电影艺术》
文丨感恩而死
去年有两部日本电影入选了并未真正举办的戛纳电影节,一部是近年颇受欧洲青睐的青年导演深田晃司的《真心的符号》,而另一部则是其形象与戛纳深深绑定的知名女导演河濑直美的《晨曦将至》。
对于前者的入选,还是有着不少争议的,因为深田晃司的这部电影,实际上是根据其执导的同名电视剧剪辑出来的「剧场版」,更夸张的是所谓剪辑,根本没有做过任何改动,而是所有剧集加起来的长达232分钟的版本。
影片的水准见仁见智,但戛纳这种破格的选择,难掩其对深田的偏爱,毕竟他前几年刚凭借《临渊而立》获得一种关注单元的评审团奖,其创作风格也是颇对欧洲人胃口。
长达232分钟的《真心的符号》
至于河濑直美《晨曦将至》的入选,恐怕不会有人感到意外,毕竟这位给影迷「戛纳嫡系」的印象太过深刻,她的每一部剧情长片都能入选戛纳的某个单元,也是日本参展戛纳最多次的导演,更是唯一一位担任过戛纳主竞赛单元评委的日本导演。
河濑的这部作品可谓是中规中矩的正常发挥,包括标志性的逆光、纪录片式的手法、对自然的着迷与敬畏等等,早已游刃有余。不过影片最为成功的地方还是一个更主流的、非常好的题材,其浓厚的情感颇为打动人,也让更多人得以接受。
与她另一部主流题材作品《澄沙之味》类似,这部影片在日本国内也获得了许多肯定与荣誉,包括《电影旬报》年度十佳第三名,而她向来是个作品不太受国内待见的导演,与其「戛纳专业户」的显赫国际地位有着明显的反差。
这一点,与国内外都频繁获奖的当代日本艺术电影「一哥」是枝裕和完全不同。
《澄沙之味》
「一姐」河濑直美于1997年凭借剧情长片处女作《萌之朱雀》摘得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横空出世,随后持续在国际影坛活跃,遂成为当代日本女性导演的一面旗帜。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女性社会地位相对比较低下的国家,而电影界亦是如此。到1980年代为止,除了少数文化电影、纪录片、动画片的创作者外,日本几乎没有出现过剧情片女导演,只有两位最为出名。
一位是曾在沟口健二手下做过助导的坂根田鹤子,她是日本史上第一位女导演,其处女作《初姿》于1936年上映,比世界上第一位女导演爱丽丝·盖伊的《甘蓝仙子》晚了整整40年。日本第二位女导演则是也与沟口健二有过许多合作的女演员田中绢代,她于1953年至1962年间执导了包括《恋文》在内的6部电影,但都没有什么影响。
在《恋文》拍摄现场的田中绢代
2000年以后,西川美和、荻上直子、棚田由纪、蜷川实花等女导演才开始逐渐活跃,直到现在百花齐放,但最早以女导演身份掀起话题,引来关注,并以其持续的国际影响力为日本女性导演发声的,非河濑直美莫属。
然而相比其被戛纳以及西方电影节的「宠爱」,河濑的作品在日本国内似乎并不怎么得到主流的认可,包括如《电影旬报》、日本学院奖等一些主流奖项,也不太选择她的作品。究竟她为什么会受到如此冷热的待遇呢?恐怕西方世界的「过誉」是不得不提的原因之一。
《萌之朱雀》《殡之森》两部在戛纳接连获奖,算是彻底奠定了她的地位,但包括《沙罗双树》在内的一系列创作与成功,似乎让她找到了所谓的「窍门」,摸清了西方电影节的喜好与趣味,此后在这条道路上勇往直前,无往不利。同样的的元素、类似的主题不断重复与强化,「三板斧」屡试不爽,然而这也导致她的作品往往失衡,优缺点明显,因此评论也两极分化。或许正是这种似乎去迎合西方电影节趣味的创作思路,让她的奈良、自然、秘境、生死等看似最日本的元素,反而让日本人产生了隔膜,越用力却越有违和感。相比之下,举重若轻的是枝裕和就更被普遍地接受。
《殡之森》
河濑直美无疑是非常聪明的,毕竟就算你知道西方人的趣味,刻意去迎合,没有基本的实力和水准也还是空中楼阁而已。河濑对于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不假谦虚,性格张扬,这一点在日本导演中本来就很难得。
在剧集《山田孝之的戛纳电影节》里,山下敦弘、山田孝之一行去向她讨教入选戛纳并拿奖的「窍门」,她客气地解释了一番后,非常直接地怼道:「你以为片名里有个‘森'字就能拿奖吗?」(河濑凭借《殡之森》获得戛纳评委会奖,而山田他们的片子起名叫《秽之森》。)并且还向山田抛出橄榄枝:「你跟我合作的话,绝对能拿戛纳影帝」「想去戛纳的话,不如跟我合作」。以日本人的性格来说,恐怕这样的话会显得有些自大,但这恰恰是河濑最大的优势和特点。